原標題:人間丨將網暴者送進監獄的“大衣哥”:不想繼續忍受了,還會起訴另一名網暴者
“她現在已經被抓了嗎?判的是實刑嗎?”走出法院后,“大衣哥”朱之文再三向身邊的代理律師詢問。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長舒了一口氣。
自今年2月18日,朱之文刑事自訴網暴者孫某侮辱誹謗案一審開庭以來,他等待這個結果已經等了8個多月。而距離孫某開始長期大量在網絡上通過P圖、發布攻擊視頻等方式侮辱誹謗他,已經過去了5年多。
“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11月1日下午三時,走出法院的朱之文第一時間將判決結果告訴海報新聞記者:孫某犯侮辱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犯誹謗罪,被判處拘役四個月;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六個月。
朱之文對判決結果非常滿意,他告訴記者,接下來他會休息一段時間,然后繼續準備起訴另一名網暴者,并稱已經固定了很多證據。
成名14年后,朱之文決定,不再繼續忍受網暴了。
不想再繼續忍受網暴了
朱之文收到要開庭宣判的消息,是在10月30日,當時他正在為第二天晚上的演出做準備。自2011年憑借一首《滾滾長江東逝水》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大衣哥”之后,認真對待每一場演出,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然而,成名后的朱之文,生活卻一度被“矛盾”“炒作”“造假”“作秀”等字眼占據,讓他不堪其擾。每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中,都是一些讓他糟心的事。
走紅之后,朱之文一直留在老家朱樓村。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的家門口幾乎每天都聚集著從全國各地趕來拍視頻、直播的粉絲和拍客。或是在早晨五六點,或是在深夜十一二點,隨時都會有人敲門求合照,嚴重影響到了他和家人的正常生活。2020年4月,有“粉絲”酒后要求見他,用腳踹開他的家門,最后因涉嫌尋釁滋事被行拘10天。
心底里,朱之文很介意別人拍攝、直播他的生活,但絕大部分時候,他不好意思拒絕。他總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別人大老遠過來,自己如果躲著不見,心里過意不去。況且,他更怕被人說“耍大牌”。
除此之外,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網暴、謠言。有人說他私生活混亂、出軌女粉絲,有人說他擁有巨額財富、買豪宅開金店,還逃稅漏稅。
盡管朱之文至今仍不太適應網絡生活,也不太會操作智能手機,但是這些充斥著謠言、網暴的圖片和視頻,總免不了會通過朋友、熟人傳到他這里。
一開始,朱之文雖然也為此感到煩心、上火,但多數時候他都選擇置之不理、默默忍受。直到2023年3月,朱之文開始不斷收到多個朋友轉發的視頻截圖,截圖里,他的頭像被P在一個穿著囚服跪著磕頭的卡通形象上,還配有“打倒大衣哥”等侮辱性的言論。
朱之文說,有些人為了直播掙錢,發幾條他的視頻蹭熱度,他可以理解。但對方長期、連續發布有關他的視頻,每條視頻內容都進行了P圖,甚至連他的父母、兒子兒媳以及幾個月大的孫子也無一幸免。“有的把我的腦袋P到別人的身體上,有的把我P成一個孩子躺在別人的懷里,還有的直接在標題上對我進行辱罵和造謠。”朱之文感到憤怒又困惑:“我又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我,為什么要在網上胡說八道?”
忍無可忍,朱之文通過朋友介紹,找到了北京中定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楊安明,準備起訴。2024年5月,律師團隊前往公證處將所有帶有侮辱、誹謗內容的視頻進行證據固定,并向北京互聯網法院起訴,要求官方平臺披露自媒體號主個人信息。楊安明表示,被告人從2020年4月就開始陸續發布類似視頻,截至公證當天,一共發布了999個視頻,80%以上都是辱罵“大衣哥”的。
同時,楊安明告訴記者,平臺曾多次封禁上述賬號,但是只要解封,對方就會接著發布類似內容。
朱之文不想把事情鬧大,曾讓律師多次嘗試聯系對方,均未成功。“短視頻平臺私信、加微信、打電話,多次嘗試聯系,對方均沒有回復。”
朱之文決定不再容忍,委托律師向法院提起了訴訟。“忍無可忍了,把我惹惱了,我一定會拿起法律的武器。”
親手將網暴者送進監獄
2025年2月18日,朱之文刑事自訴網暴者侮辱誹謗案在徐州經開區人民法院開庭。此時,朱之文才第一次見到了孫某。在他的印象中,孫某是位50多歲的陌生女人。
朱之文不明白,孫某為何會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惡意。在庭審中,孫某也說不出發視頻的緣由,只是一直道歉。孫某稱,她曾陸續被拉進7個微信群,群里交流的內容全是攻擊朱之文。但被問及群主和管理員,孫某卻說自己不記得了。
朱之文沒有接受對方的道歉,覺得她沒有誠意。
經過8個多月的等待,朱之文終于等來了判決結果。判決書顯示,自2020年4月17日起,被告人在某視頻平臺發布帶有侮辱、誹謗朱之文內容的視頻,并以極高的頻率持續發布,至今共計數百條,有29條視頻播放量高于5000次,其中一條視頻播放量超過21萬次。
法院認為,被告人通過發布視頻形式,公然侮辱他人尊嚴、丑化他人形象,情節嚴重,其行為已構成侮辱罪。被告人故意捏造事實誹謗他人,公然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其行為已構成誹謗罪。
法院認為,被告人一人犯數罪,依法應當數罪并罰。鑒于被告人當庭自愿認罪認罰,酌情予以從輕處罰。最終,法院判決被告人犯侮辱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犯誹謗罪,判處拘役四個月;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六個月。
朱之文親手將網暴他的人送進了監獄。但直到此刻,他仍不理解,對方為什么要在長達四五年的時間里持續對他進行侮辱、誹謗。“她(這樣做)太不值得了,我們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朱之文對判決結果非常滿意,他告訴記者,接下來他會休息一段時間,然后繼續起訴另一名網暴者,并稱已固定了很多證據。“相信法律,咱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別人要是欺負咱了,就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朱之文說,一定要讓造謠、網暴的人付出代價,讓他們長記性,再也不敢去網暴、造謠。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實際上,成名14年來,朱之文聽到過太多謾罵與詆毀,也不止一次心軟選擇原諒。中國裁判文書網上有3則關于他的名譽權糾紛案的民事裁定書,朱之文均選擇在調解后撤訴。
平靜看待熱度下降,希望未來能“唱好歌,做好人”
除了案子本身,“大衣哥”如今的生活也備受關注。
開庭前夕,朱之文在老家單縣為當地政府組織的一場美食文化活動做了開場表演。記者注意到,朱之文在當地的人氣仍然非常高。他在現場演唱了兩首歌,期間氣氛非常熱烈,很多觀眾拿起手機錄像、拍照,吶喊聲、鼓掌聲此起彼伏。演出結束后,不少觀眾在臺下等待合影,足足二十來分鐘他才離開了現場。
從活動現場離開,他徑直回了幾十公里外的位于朱樓村的家。在家中接受記者采訪前,他多次向記者詢問,當晚的表演效果如何?現場的氣氛怎么樣?
記者注意到,去年以來,朱之文外出參加活動、演出的頻率明顯高了很多,有時候甚至兩天演三場,四川、內蒙古、河南等地都有他的身影。
而在此前的幾年時間,除了偶爾出去演出,一年中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打理自家的五畝半田地,從耕種到收獲,他還是喜歡當一個普通的農民。
朱之文告訴記者,近一年來,他參加的演出有一半都是公益活動,不收任何報酬。“是千千萬萬的觀眾支持我,讓我現在不愁吃不愁喝。所以只要是正兒八經的公益活動找到我,我都參加。”
朱之文至今沒有任何社交賬號,也沒有想過直播帶貨,更不做代言,怕產品出問題壞了名聲。“你看現在的我多好,想接演出就接演出,想在家玩就在家玩。”
2023年,記者到朱樓村采訪他時,一個下午就有五六十位來找他合影的粉絲和拍客。這些人有周邊村莊的,還有從安徽、江蘇、河南等地開車過來的,甚至有人拖家帶口過來,就為和“大衣哥”合個影。每隔十來分鐘,就會有人敲門向他喊話。
兩年后的現在,這種情況似乎有了改變。朱之文告訴記者,現在來的人沒有以前多了,但還是每天都會有人,少的時候幾個人,多的時候一二十人。“剛出名的時候人最多,那個時候每天都有幾萬人。”同時,上他家踹門、借錢的情況也很久沒有發生過了。
朱之文接受這種熱度的下降,他不在意自己究竟火不火,也不擔心熱度下降會影響他接演出。“人跟人不同,有的人想出名,有的人想高調,我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什么事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沒有演出時,朱之文常在凌晨三四點醒來,趴在床上看會兒書,打開手機看看新聞。白天,他的主要活動就是在家喂雞、鴨、鵝、狗,打理菜園,或者去趕個集、逛個店。當然,現在又多了一項內容,那就是照看小孫子。
“我的性格就是大大咧咧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對于以后的生活,他沒有刻意計劃,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唱好歌,做好人”。
海報新聞首席記者 張海振 張穩 徐州報道
[來源:海報新聞 編輯:王榮]大家愛看